最后一瓶星光
•瞎写(别理我)
01
一开始,我是个收集星光的人。
我把从破酒馆边捡回来的玻璃瓶子洗得干干净净,用它来收集每一个晴朗的夜晚或明或暗的星光。
收集来的星光躺在瓶子里,慵懒得不太愿意流动。在白天,这压根就是一瓶再普通不过的河水,只不过要清澈一些罢了。但到了晚上,发生的变化足以让所有人改观。
瓶子是用没有颜色的透明玻璃做的,这也就使得『我的』星光总在最黑最冷的夜里兀自闪烁着,孤独而纯净。每一个见过我的星光的人都赞叹说,我的星光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。
“它们这么美丽,就像上帝的泪水一样。”
他们总在夜里一窝蜂挤进我狭小的屋子里,夸赞着,指点着,好像这样能使他们身上也沾上一圈光似的。
02
很久很久之后的一天,我变成了一个购买故事的人。
我把我的小破房子稍稍修补打理了一下,从此就成了我的故事采购屋。
来的人有血气方刚的少年或是兴致盎然的孩子,絮絮叨叨地讲着零碎或枯燥的生活琐事。其他的也有,但总是很少,那大约是因为大人总是疲惫,老人则往往安详。
每个故事都被我细细地记录下来,订成厚厚一叠。而作为交易,我便把之前收集的许多瓶星光取出来,赠与他们。
当然,愿意时刻揣着星光的人实在是太少。星光对他们来说充其量是一些不值钱的玩意,既不能用来买面包,又不能当作首饰佩戴——更何况,星光离了夜色,是会日复一日变黯淡的。
所以大多数人都是没等捂热就又把星光转手卖回给我,用来购买一些笑话,用以消磨工作结束后了无趣味的晚饭时间。
而我,就趁着夜色把一瓶瓶星光摆到窗前晾晒,借着它们的清辉阅读一页页故事,试图找到我自己的踪迹。
我没有自己的故事。
或许是遗忘了,或许是从来就没有。无论如何,只能借着阅读别人的故事,希冀找回一点熟悉的记忆。
03
又过了不知多久,所有人的大事小事都卖完了,我的生意日渐萧条。于是我开始经营修补梦想的活计。
奇怪的是,与来卖故事的人截然相反,来托我修补破碎得一塌糊涂的梦的往往是大人——孩子们的梦总是完整无缺的,闪耀着炽热迷人的光芒。
星光终于派上了用场。那些细小的碎片被我用星光黏合修复,变回了最初的样子,但不再耀眼,只是在黑暗中默然地幽微着。
除非破损严重,一般的梦想都是能修复的,虽然它们往往再也不会发光了。然而即便如此,大人们仍坚持要来,踩着夕阳的最后一缕余辉在我刚开门时把碎片送来,披着清晨最早的一片薄雾在我快关门时把梦领走,绝不耽搁。
这大概是因为收费低的原因吧,我想。一朵花,一片叶,抑或是天空中并无归属的云的影子,都可以作为报酬。
可惜在这成千上万的碎片中,我依然找不到自己曾经的样子,更遑论想起些什么了。
这样的日子又不知有多少逝去了,而玻璃瓶日渐一日地空了。
04
似乎已经过去好长好长时间了,再没有人愿意贩卖故事或是修补梦想了。
最后一瓶星光仍没有用,满满地装在那里。要不是那时不时温柔地散发着的光芒,我甚至怀疑它快要生锈凋亡了。
也就是这个时候,他来了。
他是踏着满庭夜色来的,那天没有月亮,他的身影像是山水画上浓重的墨色。
我从来没有见过他,但总觉得是见过的。
他在我门口踌躇了好久,在全身上上下下摸索着,终于从口袋里翻出一缕阳光来,小心翼翼地递给我——我的店只在漆黑的夜里营业,他是从哪儿带来的阳光呢?
“我没有梦想,也没有能用来交换的故事。但是,能不能请你、帮我新织一个?”
他很小声、很小声地问。
我当时应该是站着没动——还没来得及动,却听身后的屋里有玻璃瓶沉重落地后清脆的破碎声。
05
最后一瓶星光流得满地都是,映亮了屋前我和他的脸。
我终于找到我的故事了。
故事在少年的眼睛里,我看到了我的样子。
——那是流淌着的万千星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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